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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韓國】鬼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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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鬼鄉》(귀향/Spirits’ Homecoming, 2016)

「귀향」,在韓文中的意思為歸鄉、返鄉之意。
而電影漢字名稱「鬼鄉」,意為:撫慰亡靈之意,召喚逝者可「魂歸故里」。

2016年2月,《鬼鄉》於韓國上映,上映後票房亮麗,
打敗同期數部好萊塢大作,榮登韓國三月電影票房一位。

這般亮眼的成績,與拍攝時期所遇到的沉重困境成了強烈對比。

這部讓百萬韓國人以及其他各國觀影者為之落淚的作品,背後沒有名導、沒有強大卡司,
更沒有豐裕的資金投入,前後總共歷時14年終拍攝完成。拍片的經費是靠著群眾募資,
共有7萬5千多名網友的支持與鼓勵,募集了近12億韓元(約3,200萬台幣)。

為了節省開支,拍攝期間,大部份的演員以及工作人員皆是無償參與,友情贊助。

捐助名單:http://joent.net/guihyang
導演將這些名字放在電影的片尾作為謝幕, 一一感謝。




如果單看電影名稱,大概會誤以為這是一部鬼片。

事實上,《鬼鄉》是一部以「慰安婦」為主題的電影。
故事原型為1940年代被迫成為日本軍慰安婦的受害者姜日出(강일출)奶奶。

2002年的冬季,導演趙正來參與慰問老人的公益活動,
看到了姜日出奶奶於藝術心理治療過程中畫出的作品「浴火的少女們」(태워지는처녀들)。
姜日出奶奶在16歲即被迫離開家鄉,來到異地,開始地獄般的生活,
而這幅畫,是他親眼目睹的一幕。畫中的少女們,一卡車一卡車地載到山林裡,丟進土坑中,而後焚燒,如同獄火一般。

聽了姜奶奶的故事後,導演決定將這些故事拍成電影。

目前,韓國國內的倖存者們都生活在慰安婦援助機構「分享之家」(나눔의집),
導演是在此擔任義工才認識姜日出奶奶。
http://www.nanum.org/main/index.ph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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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分為兩條支線,1940年代與1990年代,過去與現代的交叉。
以通靈為媒介,串起兩個世界。

1940年代,貞敏、英熙以及其他少女們。
貞敏出生在美好幸福的家庭,但就在突如奇來的那天,14歲的他被日軍強行帶走,
送到軍營中當慰安婦,開始人間活地獄的生活。前往軍營的路上,貞敏認識了英熙,並互相照顧。
生病的少女們,失去了價值,一把火燒得轟烈,也將他們帶離這個世界;
逃離的少女們,被軍人就地處死,殘存的少女們,活得既不像人也不像鬼。

1990年代,少女恩京。
恩京被闖入家中的竊賊強暴,父親在與之搏鬥的過程中不幸身亡,恩京目睹了這一切卻無能為力。
在這場意外後,恩京精神恍惚,很少說話,或者自言自語,但卻意外地擁有通靈的能力,
能通過觸摸遺物,以及在葬禮的祭祀上,感受到逝者,甚至讓逝者上身。

1990年代,邁入老年的英熙。
英熙不知該說幸或者不幸,他從地獄撐了過來,倖存回國,而此時政府開始公開討論「慰安婦」正義問題。
英熙遇到了遭遇性侵犯的少女京恩,最終藉由京恩的通靈能力與貞敏的亡魂重逢。

過去與現世終交匯在一起。

導演將光明、灰暗交織剪接,回憶與現今記憶交錯,營造劇烈的氛圍反差。
電影的開頭,歲月刻滿臉的老奶奶,語氣平和地陳述生命中那段無法弭平的傷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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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們把人當貨物一樣拉過去,自己想怎麼用就怎麼用。」

接下來,畫面一轉,風光明媚的山景,純樸的鄉村,小孩子們的嬉鬧。
平靜的像世外桃源。貞敏與鄰居小孩的對話,鋪陳其時代的背景。

「去當兵的話,不是成了日本人嗎?」
「傻了嗎?朝鮮人去當兵就會變成日本人嗎?」

不止是貞敏,一車又一車的小女孩被載到各個地方,貞敏與英熙在這灰暗的火車廂裡認識。
焦躁的小孩們交頭接耳絮絮叨叨,卻被日本兵大聲喝止,禁止他們講韓語,只能講日語。
送進軍營後,每個人待在狹窄的空間,如同牢房,僅有一張床。

此時電影畫面裡的光少的可憐,如同房間裡的少女,沒有光沒有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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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時代有多哀痛?

電影其中一個畫面,導演用了近一分鐘全景式的鏡頭,帶領觀影者俯瞰這驚駭的一切。

走廊上排隊的軍人們,談笑風生,興奮的等待接下來的「娛樂活動」。
房裡狹小的床上,擠著一男一女,軍人們近乎瘋狂的笑容與舉動,彷彿他們身下的不是人,是玩具。
少女們臉上的絕望,難以直視。看不到痛苦的盡頭,僅能日復一日重複,直至失去痛感。

某個與貞敏在同個營區的少女,哥哥為了拯救即將被送進慰安婦營的妹妹,被日軍給活活的打死,
少女無法接受目睹的一切,瘋了。至此之後看見穿日軍軍服的都以為是自己的哥哥,歡欣的迎上去。
在「放風」的休息時刻,一個少女卻說,羨慕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女孩。

這是一個瘋子會比正常人過得快樂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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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0年代,活下來的英熙在恩京陪伴下,回到幼時居住的地方。物換星移,英熙的故鄉早已人事已非。
「這裡的房子拆了、那裡的農田消失了、那邊的……。」他一一指出了不一樣的地方,嘆息著:

「這裡已經不是我的故鄉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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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的觀影者應該都困惑,英熙活著回來了那貞敏呢?

在鬼鄉祭(招魂儀式)中,貞敏藉助恩京的身體,跨越五十年的時空,和英熙相會。
也將故事拼上最後一塊拼圖。當年,貞敏為英熙擋了一槍,那一槍讓貞敏永遠地留在了那個時代,無法回家。
英熙看著貞敏的靈魂,無法控制地大聲的哭吼著。眼淚裡除了傷心外,還有複雜的情緒,
世人的不接受,身心的煎熬,活下來所背負的沉重,無法被衡量,被理解。

「我雖然一個人回來了, 但我的心也留在那裡回不來呀!」



部分網友評價《鬼鄉》時,會認為拍攝剪接是混亂的,甚至無法立刻發現時代、角色的轉換。
時空切換讓敘事中斷,也讓觀影者被迫中斷累積情緒。

導演認為,拍攝這部電影,並非要帶給觀影者憤怒、怨恨,重要的是「紀錄」這個故事,
不讓後人遺忘,以及「反戰」的概念。也因為這樣的剪接手法,觀影者有機會在觀影的過程中,
緩和情緒進而思考。我個人蠻贊成這樣中斷情緒的手法,
一是因為這樣的主題實在太沉重,要一次完整看完真的很困難;
二是盡量降低一起觀看的慰安婦奶奶不適感。



這張海報的標題為:是什麼將女孩送往了地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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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中段,倖存下來的英熙看見新聞,政府鼓勵慰安婦主動登記。
他走到了櫃檯前,卻又猶豫了。跟櫃檯人員道聲歉,訕訕地轉身準備離去,
卻聽見櫃檯人員們討論:

「哎,都沒人來登記呀。我們這裡的業積會掛零吧。」
「是啊,但就算真的是,除非瘋了,誰會說出那樣的過去?」

英熙憤怒哀傷地顫抖著回頭大喊,臉上寫滿絕望:

「我!就是我!我就是那個瘋女人。」

呼應前面的劇情,這裡不是英熙的故鄉,因為他的心早己跟貞敏一起死去。
人們的不理解才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才是他歸不了故鄉的原因。

近來,有位韓國學者在著作中表示:「並非所有慰安婦都是從家裡遭日本軍人拖走。」、
「部分女性和服務的日軍產生情感。」引起了倖存受害者相當大的憤怒。然而這樣子的想法,
並非只是個案,也並非只存在於韓國。

電影不僅僅拍攝出歷史的沉重,更帶出現實的殘酷。
導演接受採訪時曾表示:「慰安婦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即能解決,更重要的是,女性人權的被重視。」

社會經常習慣性地檢討「受害者」。

這部作品,不單單為了紀錄,更是為了給倖存者一個撫慰,也值得讓大眾深深反思,
「殖民體制壓迫」已是不可抹滅的事實,但倖存者如何渡過餘生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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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如海報上的副標:

「姐姐,現在,我們回家吧。」
「好。」

歸鄉路迢迢。化蝶終歸鄉。

純白的蝴蝶,在山野間自由地飛翔。少女們安詳地歸回。

貞敏終於回家了,穿過綿延的小河,穿過綠綠的稻田,走進家中的小院子,
父母忙碌地準備著晚餐。

「現在才回來啊?」
「回來了!」
「吃飯吧。」

Fin.

參考網站:
JO entertainment | 제이오엔터테이먼트 
http://joent.net/
나눔의 집(HOUSE OF SHARING) 
http://www.nanum.org/main/
뉴스앤조이 
http://www.newsnjoy.or.kr/news/articleView.html?idxno=202253

延申閱讀:
Professor Ordered to Pay 9 Who Said ‘Comfort Women’ Book Defamed Them
https://www.nytimes.com/2016/01/14/world/asia/south-korea-park-yu-ha-verdict.html
《帝國的慰安婦》:當國族的仇恨敘事遭遇挑戰
https://global.udn.com/global_vision/story/8663/2426433
慰安婦阿嬤的告白
https://buzzorange.com/2017/04/24/comfort-women-memorial-hall/
韓國慰安婦少女像旁的空座位,等的人是誰?
https://www.thenewslens.com/article/76320
他們的慰安婦,我們的性奴隸
https://www.thenewslens.com/article/81854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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